一只小肥

05 此时 · 查令十字街

注：加粗字是spirk通过瓦肯链接说的话

Spock坐在Jim之前坐的沙发上，感到痛苦、迷茫、担忧接踵而来，连绵不绝。Jim已经出去了半个标准时，不仅如此，他们的链接告诉他，Jim竟然离家越来越远。
在这种天气和这个时间里，放任你愤怒的伴侣独自一人在户外是不合逻辑的，但Spock也知道，当Jim表示他想一个人待一会儿的时候，他最好不去打扰。而且Jim能够保护自己。Spock知道他的人类有多出色。
于是他只能等待。

Jim坐在气垫出租车上，任由这辆没有设定目的地的车子将他带向未知的前方——不过是修改几个代码，没有人比Jim更擅长这个了，就连小林丸号测试都不在话下。
小林丸号测试……Spock。
Jim将头埋在了双手之间，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像个荷尔蒙过剩的青少年一样，跟Spock大吵一架，不听解释地掉头逃跑。
然而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提醒他，你对此一清二楚，Jim Kirk。
没错，他的确是的，如果他愿意承认的话。

车子不知不觉地开到了离他们家最近的小镇上，闪烁的霓虹灯终于将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Jim拉回了现实。因为圣诞节的到来，街上的所有装饰都变得温情脉脉，路灯上挂起了气球，霓虹灯上打出了“圣诞快乐”的字样，一些街角处布置了小花坛，挂着榭寄生。
榭寄生，Jim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在想那一年的圣诞节，他和Spock的第一次亲吻，也是在榭寄生下。坦白说，Spock的求爱过程简直就是胡来，他却答应了他，甚至还跟他结了婚。只能说真爱战胜一切。
车子绕过政府大楼前的小广场，挤进了狭窄的小巷，开始在纵横交错的巷子里穿梭。于是Jim调低了车速，纵然他很可能是现在这里唯一的一个人。
他路过了一个又一个紧闭店门的小铺，礼品店，书店（没错它们依然存在着），电影院（它们也是），花店，餐厅，咖啡厅……它们不约而同地都挂上了圣诞节的装饰，有的是一个榭寄生花圈，有的是大大的两个铃铛，有的干脆是一顶圣诞帽。暖黄的灯光在这些小店的门和橱窗上摇曳，让它们成为黑暗与光亮的分界，变成了待人发现的迷藏。Jim静静地看着它们从他眼前一一掠过，心绪渐渐变得安定了下来，感到链接那端Spock的情绪也随之趋于平静。
车又拐过一个路口，开上了一条临河的大路。他经过了一辆停在路边的车，瞥见车旁边竟然还有一个男人，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微胖男子。男人的样子从他眼前匆匆而过，还伴随着一声大叫，让Jim确定了他并不需要帮助。因为那个男人显然是正因幸福而兴奋地手舞足蹈，他大叫着的句子是“他肯跟我结婚了，他肯跟我结婚了！”*
Jim在心里为这个陌生男人高兴，祝福他能获得幸福。希望他明白步入婚姻只是一段关系的开始，而不是结果。
当年他是怎么回应Spock的求婚的呢？那时的心情已然不能复刻，也无法用语言描述，然而他自己孩子气的反应还刻在他的心底。别误会，他可没哭，虽然就差一点，不过也就一点。
所有关系都像个圆，所有终点都会回到起点。Jim知道是时候该回家了，因为那里还有人等着。

“嘿，Spock。”
Spock感到有人在摇晃他，马上睁开了双眼，“Jim，你回来了。”一股羞愧顿时涌了上来，“我很抱歉，我竟然睡着了，这简直……不可接受。”
Jim微笑，Spock看上去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字面意义上的。“没关系，Spock，我知道你很累，你以为我没注意到你差不多三天没合眼了吗？”而且他知道这也是链接中流淌的平和起了作用，不然Spock是不可能睡得着的。
“那不是借口，”Spock小声反驳，“我让你独身一人在深夜的郊外，没去找你，还在等你的过程中睡着了……我没能做到伴侣应该尽到的责任。”他小心看了一眼Jim，发现他竟然在微笑，“Jim，你不生气了？”
“这个吗，我还是要考虑考虑，但是，”Jim的双手按在了Spock的肩头，“如果你愿意抱我到床上去的话。我好累，Spock。”
Spock立刻照做了，尽管心存疑虑。现在的Jim跟出门前的完全不是同一个样子，他的情绪里几乎没有残留一点儿愤怒和失望。Spock对此感到困惑。
Jim把头歪在Spock的肩窝，贪得无厌地呼吸着他的丈夫独有的迷人气息。他还很喜欢Spock身上的温暖。瓦肯人的体温比人类要高，因此在Spock怀里的时候，Jim总是暖和的，所以在寒冷的时候，他可以以此为借口在Spock的怀抱里窝上一天。他也喜欢Spock的心跳，当他们贴在一起的时候，他能感到它在Jim腹部的位置颤动着，总是跟Jim自己的心跳相重合。而现在，他正被他所钟爱的一切包裹着，让他有了坦白说出真相的勇气。
“Spock，”Jim仍然在Spock的怀里，瓦肯人把他们都陷进了温暖柔软的床铺，“我知道你很累，我也是。可是，”Jim抿了抿唇，“我想要在今天把这件事结束。”
Spock点头，他的手指触上了Jim的太阳穴，缓解他的疲惫，“我也正有此意。”
“Spock，”就像每一个艰难的谈话都找不到合适的开头，Jim也面临着这种困境，于是他只好挑了个相对简单的话题说：“我，我很抱歉就那么跑出去了。”
“嘘，ashaya，”Spock的手指移到了他的唇上，“所有的错都是我的，你不必为任何事感到抱歉。”
“Spock，”Jim静静地凝视了他好一会儿，深呼吸了一下，“你得停止这样了。”
Spock屏住了呼吸，Jim说了跟他之前生气时一模一样的句子，“停止什么？”
Jim勉力坐起身来，离开了Spock的胸膛。Spock也跟着坐了起来，跟他面对面，温和地凝视着他。
“停止，”他又深呼吸了一下，“对我这么好，什么事都为我着想，这太过了。”
“Jim，我们是t'hy'la伴侣，对你再怎么好都不算过。”Spock认真地说，犹豫了三秒后，慢慢地与Jim额头相抵，手指轻柔地抚上Jim耳后的头发，“何况我刚刚犯下了让你如此生气的错误，我只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
链接那端传来了Spock的爱意和愧意，Jim的嘴角稍微弯了弯，扯出一丝苦笑，“在这件事上，你的确很不地道，”他闭了闭眼，“毕竟你明知道我不愿意跟你分开。”
Spock的呼吸变得急促，他退开了些，“Jim，我向你保证，我们不会分开。那份辞职报告……那只是一个选项，不是决定，我绝不会不跟你商量就做出会让我们分离的决定。”他顿了顿，“何况，我已经不打算辞职了。”
“……你确定？”Jim有些惊讶，“新瓦肯需要你。”
“而我需要你。”Spock缓缓说，“如果我允许自己诚实地面对自我的话，我会承认对之前曾有过辞职的打算感到不合逻辑的后悔。然而往事不可重演，我只希望能弥补对你造成的伤害。”他吻了吻Jim的额头，“ashaya，我早已告知过你，你是我的宇宙中心，我不能离开你。”
如果Jim也允许自己诚实地面对自我的话，他会承认这一刻他有落泪的冲动的，然而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们的谈话才开了个头。

过了一会儿，Jim才继续说道：“Spock，刚刚我说，你得停止对我这么好了。”他撇过头，目光落在别处，“我这么说，是因为，”Spock静静地等着Jim找到合适的语句，心里升起了不合逻辑的恐慌—害怕Jim会说出离开他的话，然而Jim的下一句话彻底浇灭了它，“你的付出……太多，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瞒着我，为我做的那些事？”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Spock的声音紧绷。
“两年前，我们在这里也有过一个相似的谈话，关于孩子的。”Jim平静地说，“在那之后不久，大概半年后，我收到了新瓦肯的一封来信。”
Spock微微睁大了双眼。
“是关于Spock大使的遗孤，他们找你……”Jim再次深呼吸，好继续说下去，“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你为了我，牺牲了什么。”
那股落泪的冲动又来了，这次Jim没忍住，“不能生育的那个，明明是我……你知道Tarsus IV星球上发生的事，那些实验……改变了我们所有幸存下来的人，你早就知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得知的，我猜是你通过什么途径看到了我成为舰长时的那份心理报告。但你什么都没说，反而在我们讨论孩子的事情时，说你是瓦肯人和人类的混血儿，不能生育*，还因为我的心理阴影，”一滴眼泪从眼眶里流了出来，被Spock用手抹去了，“那该死的报告说，我见鬼的因为自己不能生育，所以不想有任何孩子，我痛恨这个话题，回避这个话题。就因为如此荒唐可笑的理由。于是你骗我说不能生育，也暂时不想有孩子，最后我们一致决定不要孩子。”
“你之所以这样做，都是为了我那可笑的卑微的脆弱的自尊心。就为了我，你背上了一个很大，很大的负担，这个谎话，你可能要说一辈子。该死的，你可是个瓦肯人，瓦肯人不说谎……”Jim的声音开始颤抖，没有再说下去。而Spock再也忍不住，把他的人类紧紧地抱入怀中。

Spock安静地抱了Jim一会儿，不断地亲吻着他的额头，耳垂，发丝，感受着透过链接传来的痛楚，这让他情不自禁地责怪自己，责怪新瓦肯——如果他当初没有隐瞒Jim，如果新瓦肯当初没寄那封信……
“嘿，别自责，Spock，”Jim显然察觉到了他的情绪，“虽然我不能说你什么都做对了，可是你也没做错什么。”
“Jim，如果我早知道，当初我的选择让你过去这一年半都承受了这么大的压力，我一定会对你开诚布公。”Spock温柔地抚摸着Jim的脸颊，抹去残存的泪痕，“显然，我又一次证明了我在理解人类情感上有多失败。”
“不，Spock，不是这样的……“
“嘘，”Spock打断了他，“Jim，你知道为什么我会那样'暗示'你吗？在谈到我可能不能生育的时候？“
Jim点点头，“你是为了我。”
“没错。但我用了错误的方式，而我现在才意识到。”Spock垂下了眼，“其实在我少年的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是不能生育的，因为别的瓦肯少年这么告诉过我。这也是为什么我能对你说那样的话的原因，因为我真的以为过那是事实。”
“为什么？”Jim疑惑不解，“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做？这毫无可能，Spock大使就通过试管代孕留下了两个孩子，作为重建新瓦肯的新生力量。”
“不错，所以他们只是出于无知和憎恨而诋毁。”Spock慢慢地说，“但这无关紧要，重要的是通过此事，我理解了你的感受，Jim，我明白对于一个人来说，没有能力繁衍属于他自己的后代，将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而当我们讨论孩子的事情时，你表现得……很担忧，甚至害怕。于是我立刻想到了你的那份心理报告，那上面明确地记录着你因为人为的生理缺陷，而本能地排斥孩子，甚至排斥家庭和亲密关系。于是我决心不揭开这个疮疤。”他顿了顿，“我想再等一等，等到恰当的时候，能帮你顺利解开心结的时候。然而事实证明我不仅是在掩耳盗铃，还在这件事上一错再错。你刚才说我为你背上了很大的包袱，但你也一样，而我才是罪魁祸首。”
“Spock，别这么说，求你。”Jim诚恳而急切地说：“你这么做是出于爱。”
“而爱不应该带来伤害。”Spock的眼里翻涌起浓烈的情绪，“Jim，你知道的，当我失去……我母亲之后，”他的声音透着沉痛，多年过去，沉疴难愈，“我很后悔，不合逻辑，却是事实。我后悔没能更多地体谅她的心情，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听我说我在考虑进行Kohlinahr仪式的呢？她又是抱着怎样的不舍面对我离开瓦肯，来到星际舰队的决定的呢？她只是从来不说，她的失落，她的痛苦，我却没能体谅半分。”
“Spock，那不是真的，”现在轮到Jim安慰他的爱人了，他同样抱紧了Spock，“你知道Amanda很清楚你对她的爱。”
“总体来说，的确是这样。然而，在某些具体的事情上，关键的节点上，我还是做错了，而且无法弥补，徒留遗憾。”Spock回抱了Jim，让他毫无缝隙地贴近自己，“所以在你的事上，我总是考虑太多。于是在当时，我的情感盖过了理智，不合逻辑地欺骗了你，而非坦诚地和你一同解决问题。Jim，我的抱歉无法用言语描述。”
Jim来回抚摸着Spock的后背，安慰着他，“Spock，别再这么说了，真的。现在我才更加明白了你的苦心。我爱你，ashaya，我对你的感觉感同身受。换做是我，说不一定也会这么做。”
“你不会的，”Spock轻轻摇头，“你会直面难关，你不相信毫无赢面。”
Jim笑了起来，“你还记得那句话。”巨大的暖流在他们的链接里流过。
你的事情我都记得。Spock说。
我也是，t'hy'la，Jim回应道，我也是。
静静地相拥了一会儿后，Jim说道：“别再自责了，Spock。这件事除了让我们意识到有多爱对方，其他的都不重要。”
Spock握紧了他的手，“还有坦诚和信任。”
Jim点点头，“没错，我猜这是所有因爱结合的婚姻都要面对的问题，我们太爱对方了，在有些时候想为对方着想却弄巧成拙，白白地给自己增加负担。”他抚上Spock的脸颊，“虽然你做的事让我很感动，但是一想到这件事让我们俩都难过了那么久，就觉得蠢透了。”
又是一羞愧从链接的那头传来，Jim摇头道：“停下，Spock，我刚刚那么说的意思不是在怪你，我是在生自己的气。”
Spock的手覆上了Jim的，抓住他的手指，奉上了瓦肯式的亲吻。从现在开始，我们都需要停止自责。
不错。Jim突然咧嘴一笑，“你应该就像我告诉你重复了整整五年的早餐菜式有多难吃一样，那么直接。而不是在你的瓦肯脑袋里费劲儿想符合逻辑地应对人类情感的三十六计，顺便一提，文字游戏层面的所谓‘暗示’绝对不应在其中。”
Spock顺从地表示同意，除了：“Jim，我记得关于早餐，你的用语是‘有点乏味’。”
Jim眨眨眼，“暗示嘛，没有人比你更懂这个了，Spock先生。”

“孩子的事情，我们之后再说。”Jim低语道：“那可是另一个让人筋疲力尽的话题。现在的问题是，关于新瓦肯，你真的不用顾虑我，如果你想去的话，”他终于下定决心，“一年时间，我给你一年时间，这是我可以忍受你不在我身边的时间上限。”
Spock摇头，“我说我已经决定不离开你，我是认真的。”他的语调变得轻快起来，“毕竟，你总是说，没有我你可怎么办。”
“但是这个事情，跟我们有关，对吗？”Jim含笑，偏着头问，被泪水冲洗过的蔚蓝双眼更加明亮，“虽然没什么道理，但是直觉告诉我是这样的。”
Spock的嘴角翘起了一个弧度，宠爱又无奈地看着他，“你的直觉总是对的，t'hy'la，”他停顿了一秒，用上了宣告极好或是极坏的重大消息的那种语气，“过去一年，在筹备瓦肯科学院的过程中，作为现存最优秀的科学家，我们致力研究了目前与重建瓦肯最为迫切相关的几个议题，其中，我们在应用于人口繁衍的科技上有了非同凡响的进步。”
Jim张大了嘴，“Spock，你不是在说……哦不！”
“没错，”Spock的笑容对于瓦肯人来说过于明显了些，“这也得益于你身上Khan的血清，我已经确定，在我不必全职研究的情况下，只要再给我一年时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就能拥有继承了你基因的孩子。”
Jim此刻复杂的感受难以描述，惊讶，欣喜，压倒一切的爱，还好这些感受都能被Spock一一接收，在他们独一无二的t'hy'la链接里，与Spock同样深沉的爱发出共鸣的动人声响。于是他们只是无声地看着彼此，感受着无数个宇宙中这独属于他们的一刻。


*灵感来源：电影《完美陌生人》的片尾
*借梗：CMM太太的生子文《不期而爱》里Spock说因为自己是混血儿，所以不能生育。这里是借用了这个梗。顺便大推这篇文，LZ超爱的！